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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忘的地方

難忘的地方,閃爍著回憶的光影,觸動著心靈的最深處。

小學階段,家居附近有兩間茶樓,並排而立,中間是一條梯級,通往上面的民居。

左面那間叫天龍,右面叫好運,不知是否中國人迷信的關係,好運總是首選,尤其在農曆年前後,茶客例必到好運「朝聖」,滿座了才不得不往天龍去。

好運是兩層的,地下那層較闊,入口的左面是收銀的櫃位,右面是賣燒味的地方,靠街的大玻璃前掛著一排排的油雞、燒鵝、叉燒、和各式各樣的鹵味。入冬後還有臘腸、臘肉、臘鴨和今天很難得看見的金錢潤。

閣樓比較窄,樓底也矮,但好溫馨,一家大小來吃飯的多到閣樓,家庭氣氛濃烈,而且多是街坊街里,熟口熟面。

那時仍是「搭檯」的年代,一張十二人大檯可能坐著三、四組人,全靠將檯布往中間捲起來,楚河漢界,分得清清楚楚。

由於檯面有限,吃完的點心蒸籠唯有放在地上,到服務員來計數時,才把蒸籠逐個拿上來。有見過食客把蒸籠踢入檯底,不過大部份的食客都是誠實的,那個時代始終是個講誠信的時代呢。

燒味師傅叫瑞叔,大概四十歲,身材瘦削,但精神炯炯。由我六、七歲開始,瑞叔一直在那裡,我們每次去買燒味時,他總是親自操刀,把最嫩最好的部份給我們。

到我上中學、大學、然後結婚、有了小孩,瑞叔看著我成長,他也從昔日的壯年,加入銀髮一族,但笑容仍是那般親切。 不知是什麼時候,好運那幢大廈要重建,好運隨著結業了。瑞叔也該退休了吧,辛勞半生,該享兒孫福了。

70時代初期,尖沙嘴天星碼頭旁邊,有間海運大廈落成了。那是郵輪乘客登船的地方,裡面高檔商店林立,當然還有各種食肆,其中一間名叫海天酒家。

父親那時服務於警察總部,不知什麼原因,他和警察部的同事經常光顧海天,於是便跟部長和服務員相熟起來。

棉叔就是我們最熟絡的部長之一,和瑞叔相似,他也是瘦削身材,頭頂有點禿,看起來好像和藹可親的叔伯。每逢假日,只要先打電話給棉叔,不管多擠擁,他都會給我們弄來張桌子。

中學至大學預科那些年,可算是家裡經濟比較穩定的時候,父親工作獲得晉升,姊姊展開白領工作,母親間中跟伯娘合份買些股票,常有進賬,於是更多去海天,點的菜肴也較講究了。

棉叔是最知道父親口味的,所以每次多由他來負責,除了點菜外,他和我們有說有笑,像家中一份子,後來我考進香港大學時,他高興得像我父母一樣。這種感情,好特別,今天或許再也找不到了。

海天是什麼時候結業的,我也記不清了。只記得母親忽然患病離世,父親再也沒有去過海天,我也因婚後搬到香港島,從此也再沒有見過棉叔了。

到了70年代末期,我在香港大學讀書,般咸道有間頗有名氣的Czarina Restaurant (莎厘娜餐廳) ,以俄羅斯餐聞名,它的羅宋湯、俄羅絲牛肉飯、牛脷、豬手等都很有水準,自1964年成立以來,一直深得食客擁戴。

那時的大學生,物質條件一般,平日的飯餐多在大學飯堂解決,遇著什麼特別事情才到莎厘娜豪華一趟。

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和要好的男生在那裡約會,那時還有閣樓,幽靜得很。 今天再去的時候,原來閣樓一早沒有了,只得地面一層,不免狹隘了很多,難得食物仍保持水準,服務員仍是親切,服侍之餘,忙著穿梭替人客拍照,彼此聊聊餐館即將拆卸的事,對話中充滿種種懷念和惋惜。

看著餐館內古老的裝飾,一幅幅用類似白粉筆寫成的餐牌、從天花垂下來的絲質植物、餐桌上經典的紅白色格仔檯布等,彷彿見證了幾十年來人事的變遷,陪伴了一代又一代香港人、踏著年輕的步伐、走過壯年甚至老年的歲月,我或許就是其中一個吧。

座位對面掛著副對聯: 「世事無窮做到老時學到老

人生有幾得寬懷處且寬懷」

一代來,一代去,人如是,餐館如是,幸好人腦攝影機已把這些古舊片段存檔,除非患上腦退化症,否則有生之年,該還可緬懷下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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