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後的日子 (2)
去年,也是七月,我們的小兒子結婚,父親很高興,定好了機票,要從愛民頓來溫哥華飲喜酒;又多一位孫兒媳,加倍開顏。
誰知六月下旬,他來電話,說感到胃部不適,已安排去做照鏡檢查,想取消前來溫哥華的行程。那通電話,有些雜音,卻怎也掩蓋不了父親那憂慮的語調,我聽見心情也沉了下去。
最後,我出盡辦法,勸他來和我們一同高興;他也領會我們的心意,結果如期前來。
但我們誰也料不到,這躺高高興興的相聚、吃吃喝喝和談談笑笑,竟成了最後的一回。有時我想,那時該讓他多吃一點、多享受一點,不過我們怎會想過父親從此再無法用口進食這個情況?怎麼可能,口是用來吃東西的,怎會有吃不到東西這道理?
兒子婚禮當晚,父親吃完了前菜,開始感到反胃,連番嘔吐,我們唯有請親戚把他先送回休息。怎知到晚上十一時左右,他感到極度辛苦,我們那時仍在兒子婚宴的地方送別賓客,接到他的電話,心知不妙,立即趕回去把他送到急症室去。
或者你沒有遇過一名穿著華麗晚裝的女子,坐在救傷車、陪伴患者到急症室的場面;從救護車的人員、到急症室的當值護士等,都不約而同地向我說:Oh, you are so very well-dressed tonight! 我也禮貌地回答:Yes, it’s my son’s wedding tonight! 這聽來只會在像影片裡才會發生的點子,原來可以是千真萬確的。
那晚由深夜、等到凌晨三時左右,才有醫生出現,然後再等做些甚麼基本檢查,完成後已是破曉時份。是的,患病的人,任務只得一個,就是等;對加拿大人來說,這個毫不陌生。
等了四個月,父親接受了電療,食道的腫瘤縮小了一點,可以吃些柔軟的食物,恢復了些體力,重回他最享受的志願工作崗位,可惜並沒有維持多久,他又要再次退下來。
回想自父親確診食道癌後,我曾費盡唇舌,促他立即回港治病。說到底,香港的醫療比加拿大快和精,還可加入中醫會診,雙管齊下,病情該可早日受控。可是,父親始終堅決留加,我雖不解,但也得尊重他的想法。
到了現在,望著父親的照片,我仍在想:如果他肯回港,情況會不同嗎?或者,他現在還在我身邊,會嗎?